患者(14)

家属乙 怎么不值啊，进重症一天一万多，手术几万、十几万的，既给医院创收又能给自己创收，还不值？！

家属丙 这话不假，你没看这进来的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跟流水作业一样。脑袋先打眼儿，脖子再插管儿，胳膊打点滴，三天一看片儿，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，活了捡着，死了没点儿。瞅瞅（指重症），那位打两眼儿，怎么样？我看植物啦！

家属乙 别他妈狗戴嚼子——瞎勒了，诬蔑诽谤是要入罪的。

家属丙 说着玩呗。

家属甲 其实，说的也不差。现在看病，全靠机器。去年我腰疼，给我诊断的是个实习医生。小伙子挺帅，当时正和对面的女同事聊天呢。我等了半天，小伙子才转脸问：怎么啦？我说腰疼。哪儿啊？我走过去，他朝我腰上按了一把问；公费呀？是。他随后甩过来一张单子，先去拍个片子，看看再说。又和那个女的聊上了。我当时真想抽他一巴掌，他也没摸着我的腰啊，碰到的就是皮带呀。这也叫诊断？！过去起码叫你趴到床上，按吧几下，敲吧几下，先有个大概。这可倒好，不学无术，就靠拍片子，做CT，核磁共振，能行吗？老辈儿传下来的医者仁心，临床经验，对症下药……都他妈给丢掉了！

家属丙 楼房越来越高，阴影越来越大；挣钱越来越多，感情越来越差。往后还兴让机器人看病呢？你能想像吗？就现实而言，你让医生拿那么低的报酬，担那么大的责任，他干得好嘛，只能推着走！

家属乙 还少哇！国外的高，他有那两下子吗？就知道收红包。

家属甲 你一说就极端。拿你自己说，有个头疼脑热，打个喷嚏都得找大夫开好药，什么这个素那个素的，往贵喽开。大夫说便宜药能治大病，你信哪？还不说人家草菅人命啊，好药都留给当官的吃啊。这年头的人哪，没个是非曲直，救人都得带证人，全疯，都有病！

家属丙 都是患者啊？！

[田姐从重症室气急败坏地上，惠茹随后。

田 姐 （指重症室医生）告诉你，有钱我也不交，你不把专家给我请来，不给我诊断明白，我就找你们院领导，找上级领导。反正我是豁出去了，要是我弟弟有个三长两短……

惠 茹 （呜呜哭起来）……

田 姐 你怎么就知道哭呢？这心有一半儿叫你哭碎了！

大壮妈 大嫂，咱们还得相信医院，大夫都说不用上重症室，你非要送，当那是好地方啊，不让看不让瞅地，光急都急死人。

文 文 大姐，我觉得你是咱们当中最明白的人，从来不说没理的话，今天是怎么了？好吓人哪！咱们图的是治病，不是治气呀！快把欠费缴了吧。

田 姐 是啊，你们说的都是好话，为我好。可是……这头回手术好好的，又做二回。自从把红包还给我，我这心里就犯嘀咕，要么手术做坏了，要么就是人不行了。人心都是肉长的，他们也觉得这个红包不好拿，对不对？我左想也不是，右想也不是，就把自己逼成这样了。天哪，真应了那句话啦，医院有病人，监狱有犯人，这才是一个家庭的不幸啊！

文 文 （接电话）喂，您哪位？强子，你是强子！我挺好，我妈妈她还没醒过来。谢谢你还惦记着我们。你要来看我……好吧，我就在大厅等你。（在小本子上指指点点）医院没病人，监狱没犯人，这就是幸福！对，完全可以这么说。哎，田姐，这两天咋没见到小弟姐俩呀？

田 姐 前天晚上，老太太忽然醒了，非要回家看看不行，小弟拗不过，连夜拉老太太回家了。老太太这回得病就对小弟说过，死也要死在家里。小弟心里难过，又怕夜里打扰大家，就悄悄走了。我那阵儿刚好没睡，和小弟唠了几句。他说别的不行，大家谁要着急用车，打个电话给他，准来。还留了手机号，在我这儿呢。

惠 茹 （双手合什）……

文 文 （接电话）强子！啊，对不起，您不是……什么？你是强子的大姑父。真是太巧了，他刚才来过电话，你猜他一定会给我打电话，为什么？大姑父，你别那么说，我会不好意思的。我觉得……强子这个人挺好的……啊，对了，他说他一会儿要到医院来，也许有什么事吧。行，我会告诉他，再见！（忽然羞涩）是啊，干嘛有些兴奋呢？干嘛不拒绝呢？我妈还在病里呢……不可以，真的不可以。（跺脚）[灯光暗转。[强子和文文有些拘谨地坐在长椅上，强子抽出一支烟，又放回去。

文 文 你怎么想起来看我？

强 子 你以为我是冷血动物吗？那天的事儿，多亏了你，要不就闹大啦。伤口还痛吗？

文章来源：《临床神经外科杂志》 网址: http://www.lcsjwkzzzz.cn/qikandaodu/2021/0302/399.html